1954年,筑路先辈们凭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顽强拼搏、甘当路石,军民一家、民族团结”的“两路”精神,打通了青藏公路,将西藏人民从驼运时代送入了汽车时代。然而这条横贯世界屋脊的路,常年受多年冻土困扰,变得“千疮百孔”。高原冻土是一种对温度极为敏感的土体介质,冬季结冰状态下的冻土,会随温度降低发生剧烈膨胀,到夏季又会随着温度升高而融化,使路面塌陷、下沉、变形、破裂,汽车无法通行。
多年冻土区公路病害能否攻克?能否在平均海拔4500米雪域高原上修筑沥青路?冻土区能否修筑高速公路?长期以来,这些问题成为高海拔多年冻土区公路修筑领域的“天问”。
1973年,原交通部决定由当时的交通部第一公路勘察设计研究院牵头(现中交一公院),成立青藏公路多年冻土科学研究组。一公院三代冻土科研者的身影,留在了世界屋脊上。
实际上,以武憼民为代表的第一代冻土科研者,在1954年青藏公路测设时就参与其中。他从1972年青藏公路改建铺沥青路面开始,带领团队进行高原冻土的研究,成为中国冻土研究的“拓荒者”。在他们驻扎的五道梁,稀薄的空气,严重高原反应,令人头痛欲裂、气喘无力,有人浮肿得脸都变了形。无数次的上下高原,武憼民的呼吸系统受损严重,肺癌压垮了他曾经健壮的身体。2006年,病重的他在医院病床上还对高原念念不忘,他对家人说:“等我身体好一些,还要再上青藏高原看看。”此行未成,但高原上永远刻下了他的足迹。武憼民带领团队完成的研究成果《青藏公路多年冻土地区黑色路面修筑技术》获1987年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以汪双杰、章金钊为代表的冻土科研者,是一公院第二代研究团队的中流砥柱,也是开启并带领第三代研究团队的技术导师。1988年,胸膜炎刚刚痊愈的章金钊就接到了上高原的指令,长期奔走在青藏线,他患上了严重的高血压、心脏病。他时常满脸通红、嘴唇发紫、起泡、脱皮,一把一把地把药往嘴里塞。2013年,年仅55岁的章金钊心脏病突发离世,“等我不忙了,就带你出去转转,好好陪陪你。”他对妻子的话言犹在耳,人已西行。
全国勘察设计大师汪双杰是青藏公路多年冻土科研团队的领军人物。西藏的公路勘察设计他从未缺席,他跑遍了进出藏的每条国道,对西藏各条公路沿线常见不良地质及灾害有了全面的了解和深刻的认识。2002年,他担任西部最大项目——多年冻土地区公路修筑成套技术项目负责人,每年多次上青藏线,布置实验方案,现场踏勘测量,进行病害整治的现场施工指导。他带领着年轻的科研团队将数百名科技工作者34年的科研心血,加以集中和升华,形成了《多年冻土青藏公路建设和养护技术》,在时隔20年之后,在同一个项目同一个研究领域再次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进入21世纪,一批新鲜的血液补充进了这个已延续近40年的青藏公路冻土科研团队,以陈建兵、刘戈、朱东鹏等为代表第三代冻土科研人员,博士、硕士学历占团队60%以上。陈建兵记得,为了观测埋到青藏路地下的热棒工作情况,他们晚上住在简陋的道班房里,凌晨三四点高原上最冷的时刻,四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宽一米五的床上,一个贴着一个取暖。刘戈说,那时青藏路沿线还没有通电,只有一台发电机提供做饭和做研究用电。有一次,观测途中突遇暴风雪,有位牧民开着拉砖车经过,语言不通,只能比划着说希望牧民送他们回驻地。到达驻地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不是顺风车,是牧民专门把他们送回来。藏族牧民的友善和支持,让他们更加懂得了坚守的意义,也懂得了“责任”“担当”两个词的重量。
多年冻土影响巨大,但变化缓慢,一组数据的收集和比较往往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薪火相传的三代冻土科研人留下震惊业界的成绩和几卡车也拉不完的数据资料。2017年8月,在一公院冻土科研团队多年研究技术成果支撑下,青海省共和至玉树高速公路建成通车,成为世界上第一条穿越多年冻土区高速公路,代表我国首次获评“全球杰出工程奖(GRAA)研发类奖”。2021年世界海拔最高的那拉高速公路建成通车,为联通西藏这一国家高速路网的孤岛奠定了强大基础。一代又一代冻土研究者用生命和智慧寻找“天问”的答案,“两路精神”的丰碑在雪域高原熠熠生辉。
(实习编辑:新闻中心任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