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永刚

在我幼时的印象里，父亲慈祥且满腹经纶。爱读书，也爱掉酸酸的书袋子，有点迂腐。他总会时不时笑眯眯地蹦出一句：“子曰……”或是“曾文正公说过……”我那时觉得曾文正公或许是父亲深交的朋友吧，不然为什么总被父亲提及呢？及至年长，我才逐渐读懂父亲，读懂父亲口中的曾文正公。

父亲对我和哥哥很严厉。我和哥哥上学的时候父亲每次外出都会给我们留下严格的学习计划，他希望我们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懈怠，用自己的知识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要求家中每一个人不攀比、不媚富、不轻贫。

记得有一段时间哥哥曾与一个品行拙劣的高中同学关系亲密，这位同学的爷爷是税务局局长，家中条件优越。哥哥曾想以后可以托付此友为其工作铺垫。父亲得知后，要求哥哥减少与这位朋友的联系，并告诫说：“倚富者贫，倚贵者贱，倚强者弱，倚巧者拙。倚仁义不贫不贱不弱不拙。 ”后来哥哥渐渐地断了和那位同学的来往，大学毕业后自己找到了满意的工作。曾经的铺路之交就成了笑谈和引以为戒的话题。父亲曾说：“谦、廉、劳”是曾文正公的家风，也是我们的家风。只有这样才能使得一个家庭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家庭和睦。父亲对于这三个字的身体力行，也让我们这个和睦的家庭成为当地的佳谈。

父亲是当地一所比较有名的高校校长，由于学校所在地区好、就业率高，许多家长都会托各种关系找到父亲，希望能为自己的孩子谋求到好的就业资源，但是父亲都会很客气地婉拒他们登门“聊天” 。我和哥哥有时候也会收到很多礼物，七七八八什么类型的都有。最初我们都会拿回家，父亲则会默默地把它们放到一边，第二天我们再去找寻时已经不见了。问及父亲，他并不理会，只是语色冷淡且严厉地答道：“曾文正公说过，‘务名者害其身，贪财者祸其后。 ’如果再有这些东西就不要拎回家了，自己退回去吧。 ”再后来我们几乎再也没有收到类似的礼物。每有人为谋事而登门造访，父亲便在事后记上一张小纸条：“水道曲折，立岸者见而操舟者迷，醒一。 ”一个记事本上贴了很多的“醒” ，醒一，醒二，醒三等。我和哥哥后来也养成了随身写纸条的习惯，不仅记事，也作为自检的笔记。

父亲的先进党员称号一直保持到了他退休。自律自省、严己克己是父亲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父亲告诉过我们，人都有七情六欲，其实他也曾有心猿意马、动摇心意的时候。而克制欲望的最有效办法就是每日自省，鉴他人之过警己之心，察己之言纠己之错。

父亲曾说修身养性不能是一纸空谈。修为人要以志为首,修做事要以诚为先。他教导我们一生要做到勤俭谦，每用一文需三思而后行。曾国藩不主张他的后人有过多的财富，父亲也不主张我们把财产留给孩子。他说子孙不孝留亦无用，子孙图强，不愁没有饭吃。父亲在教育孩子上主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靠依附得来的财富如昙花飞沫，而靠自己劳动得来的生活才是真正夯实的，踩着踏实。

（作者单位：四公局）